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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作者: 发布时间:2021年05月10日 21:39 点击:

□张默

南方一梦

我的家乡在北方。从家乡到这里要坐十一个小时的高铁,十一个小时树粘着树的闪影与十一个小时的窗户和面孔是我的全部印象。在高铁上,我常没有频率地(规律地)打盹,五分钟的梦带着我跨越一个小时的距离,间断中常觉得时间由带着冷意的北方到温润的南方也融化许多。

我到南方是一场切碎了的梦。

家在北方是靠着大海的,海的一望无际叫人失去了方向感,所以当我驻足于朝一个方向涌动着的湘江时,手足无措。事实上夹在两岸灯火之中的湘江有些形单影只,江中飘摇的沙洲仰望星宿,凝视日夜交替,倒像个孤单的哲学家。有时月圆,模糊中似是看到沙洲深掩处有青面獠牙者舞蹈,江水沉默似是巨大仪式的旁观者,但不觉自己已经置身其中,素闻楚地有巫术,便愈加确信。但终归是梦。可以想到几千年前江水向一个方向流淌着拍打着映射着人们忽闪的眼光,似乎是对江中或江本身可能蕴藏的生命的好奇,于是声音承载着面孔以水为介质穿越历史的通道,藏在两岸灯火的影子里。

从湘江到文院,不需要一个小时。曾经看到过一张航拍图,照片上文院窝在一角,古旧的房顶在猛烈灯光下照射显得很突兀,但还好有旁边墨绿色的一片树作陪衬,变得稳重许多。

樟园是清醒的,九月是香气,十月是苦涩,十一月是萧瑟,十二月是冰冷(这是我未踏入樟园时的认识)。樟园记着时节,秩序分明。但有时也让人疑惑,九月樟树下的人儿会困顿,十月同样会困顿,九月的雨带着点苦,十月的雨也混杂着一股奇妙的香甜。樟树落下来的叶子里藏着昨夜的雨水还带着一点凉爽,当我仔细地去感触扎进土地的樟树时,雨后浓郁的气息让我一度以为樟树也是土地,土地也是樟树。喷薄的生命的独特气味冲破了词条与标签,沁人心脾,无法描绘。生命需要感受。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这样跟别人形容,九月是樟树,十月是樟树,十一月是樟树,十二月是樟树。

晚上是颠倒的白天,与其说月光洒在瓦片上,不如说瓦片盛满了月光。曾有一段时间我酷爱写诗,于是更加钟情于晚上,晚上总能出现一些颠倒的景象,穿白色衣服的少女站在月光下骑着白鹿,镜子中白色玫瑰装点着一幅山野的画,樟树叶子上缓缓蠕动的甲壳状小虫,红色砖瓦悬而未落的昨夜的雨水,月亮上挂着几棵麦穗摇摇欲坠。当一切的一切都铺陈开在一个个南方的夜晚,便不觉得我构建了梦,而是梦构建了我。每当我拉上床帘,隔绝声音和光线,我便又看到了雪,看到了海,看到了家乡在银灰色的墙上如画卷缓缓展开。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三面床帘与一面墙都在向外迅速地延展,我被吸入中间而变得极小,极小,一切混杂在了一起,湘江的水冲入了樟园,文院坐落在大海中央,雪花一片一片地飘在列车上。我昏昏地睡去。

南方于我是一场梦,而我的家乡总在梦中的一个角落。

拾起碎片的梦,有点像玻璃扎着我的手掌。我猛然发现十一个小时的高铁上,列车座位上高高低低的人像是都长了一幅面孔,一幅眼角噙着泪花地凝视着列车外站台和树的闪影的面孔。闪影中南方与北方模糊了界限,列车用十一个小时连结起无数个家乡与无数个游子的面孔。高高低低的房屋一栋一栋打实地矗立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而我眼前的景象却在打盹中漂浮着,漂浮着的梦被时间打碎,渗进了词语的缝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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