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全
春日记
春日记,是在春天写的日记,在春天——记春天,记这个春天的日子。
2022年2月22日:春日前奏
今天是回到长沙的第三天,下雪了,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早晨起来往窗边一站,就望见了外面茫茫的一片,蒙着灰的天幕四散下“鹅毛似的”雪,那些雪花像争着往下落,又不失悠悠然的姿态,铺满了高低的屋檐,停满了这个安谧的清早——梳洗罢,没有撑伞,踩着雪去教学楼上课,踩出一路“吱吱”声和深深浅浅的脚印,坐到教室里,肩上、头发上、脸颊上落的雪渐渐地融了,蒸发后仿佛不曾停留。雪还下着。
每一个春天,一定会有一场雪,或是下在这里,或是下在我北方的家乡。回到长沙的第三天,也是离开家的第三天,爸妈送站时说的话好像还在耳边,他们帮我把包背好:“到学校,好好吃饭,多喝水。”半年前我是那个独自离开家一千多公里、拎着两只大行李箱来报到,很多很多个晚上想家想到哭出来的小孩,半年后的我站在雪地里与他们视频:“你们看,长沙的雪真好看。”这场雪,我自定义为我成长的见证,但——
它是在为世人与寒冬告别,它是春日的前奏。
2022年3月10日:春日交响
天渐渐暖起来,温度开始回升,日光明晃晃地洒落在每个角落,好像要把这个校园的所有隐蔽处都照亮、照透,人在岭上,看到迎春花灿烂地开了,看到在春天落叶的树,看到朋友拍到木兰路盛开的玉兰花,仿佛已经嗅到芬芳。
在学期开端,已经初步感到课程学得吃力,读不完的书和写不完的读书笔记、看不懂的python代码、算着算着就迷糊以至于正确率一题低过一题的高数,面对一堆“未完成”,时常会有莫名使不上劲的感觉,时常会很低落。直到有天午睡起得早些,趁还没上课,到树下的小石凳上坐了一会,耳机里放着《Liquorice》的调调,树影斑斑驳驳地散在四周、落在身上——“但是没关系我还有我的巧克力金币,还有我的糖果车,我的小小飞碟糖,它可以带我去火星上”,又一次,我被春日治愈。
当春光正好,就会想出去走走。在没课的下午,换上裙子,装满期待,跟朋友们坐着公交晃到松雅湖,在湖边的草坪上撒一地的笑声,蹬着单车绕湖一周,拍合照,看了一场由浓彩涂绘的湖上日落,像打翻了的橙子果酱,不均匀地抹在天际。
春日是一场交响,轰轰烈烈的交响,有轻盈的钟鸣,有舒缓的弦音,有钝重的鼓点,有种种和声。
我有幸倾听。
2022年3月29日:春日续章
这个春天并没有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去。
封校第五天,网课第二天,核酸第四轮,抗原自测两次,这个城市又不小心生病了,原本热闹的五一广场变得冷冷清清,街边原本烂漫的花少了许多人观赏,图书馆闭馆了,食堂不准堂食了,仿佛落入循环,回到2020年年初,每个人都在等春天到来、都在等待重新走出去拥抱春天,或者说,每个人都在“重建春天”。
局促于岭上的日子,我们透过屏幕,向外观望、向内审视着,一日又一日,相对空虚又绝对充实地过着,时常也想,好想好想去桃子湖畔散散步,去扬帆夜市吃东西,去植物园看郁金香,好想去见想见的人,好想去想去的地方,但我们深知——我们在“里面”,“外面”就有屏障。
偶然看到一段话,想到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泪一下子就涌出来:“我们这一生,如果平平安安直到老去,已经是大幸。错过了飞着飞着就不见的航班,躲过了突然就失控狂奔的车辆,避开了凌晨因为地震崩塌的城市,如果这一切你都侥幸没有遇到,接下来的日子里请使劲活着,想做的事要抓紧做,没说出口的话要记得说,无论如何都希望我爱的你们能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生。”此刻,我们共勉。
趁春天还没结束,我们在期待与这个春天的续章:当重新走出去的时候,花还开着,气温还刚好,阳光还灿烂,各自还安好,还能彼此拥抱。
来日方长,共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