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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星辰

“上山”和“下山”的人生隐喻

——读《魔山》

《魔山》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托马斯·曼的代表作，在这本看似离奇、荒诞的书中，作者以“上山”“下山”的隐喻对生命存在的价值和意义进行了深刻的哲理思考，给了我许多的人生启发，也给了我愿为生活披荆斩棘的无限动力。

该书讲述了发生在一战前夕瑞士一座高山疗养院里的故事。主人公汉斯去探望住在疗养院里的表哥约阿希姆，却不幸被诊断出肺结核，在那座疗养院里待了七年。虽然号称疗养院，却很少有人在这儿恢复健康，反而是像汉斯一样的正常人居住了一段时间后，就被诊断出了疾病。在主人公居住在山上这七年里，山下风云激变，山上的时光缓慢流淌。

于是，“上山”与“下山”构成了全书的矛盾冲突。在山下，所有人都忙忙碌碌，追求理想的生活。而在山上，所有人都是患者，疾病让他们不事生产、无所事事。他们贪欢享乐，逃避现实，观念颠倒，心态失衡。受患者们的影响，上山之后的汉斯也深陷主体意识丧失、精神世界迷失的危险之中，正如托马斯·曼谈起这本小说时所说：“在这里，一个年轻人受到极大的诱惑，遇到了死亡，并且滑稽而可怕地经历了人道与浪漫主义、进步与反动、健康与疾病的矛盾……这一切具有幽默的虚无主义精神。”而托马斯·曼所指的虚无主义，在哲学上被定义为使世界特别是人类的存在没有意义、目的以及可理解的真相及最本质价值，也即人生没有意义。这正是魔山上患者们共同的世界观，而这种世界观毫无疑问对原本有理想和追求、朝气蓬勃的大学生汉斯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他被疾病和死亡的阴影笼罩，变得郁郁寡欢、异常消沉，只能在山上盘桓，不停地与疗养院中的各种人围绕生存和死亡进行辩论，对人生的意义和价值进行思考，试图重新找到存在的意义。

托马斯·曼用魔山疗养院隐喻了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的欧洲精神空虚、道德沦丧、危机四伏的社会现实。对于当时资产阶级整个精神上的衰败和没落，托马斯·曼是极其失望的，他认为人类应该是健康美好的，而不应该处于病态和痛苦之中。因此，在书中他最终给予汉斯下山的道路。当一战爆发，疗养院的人们纷纷下山去时，汉斯也为自己找到了人生的意义与目的，“为了爱和善，人不应让死神来主宰自己的思想”。于是他离开了疗养院，下山投入到一战的枪林弹雨中。在这部七十余万字的鸿篇巨著中，这是被作者唯一用斜体字标明的话，也是作者给出的下山的道路。它将一种突出的印象、闪电般的思绪、意识的急剧变换呈现在读者面前。于是，被黑暗笼罩的夜幕被闪电瞬间照亮，笼罩在魔山上的烟雾也消失殆尽，而魔山上的人们对于死神的态度由渴望转为摒弃。在爱与善面前，人不应该让死神来主导自己的意志，不应该软弱和逃避，而是应该以坚韧、顽强的姿态来面对生活。

其实不止汉斯对“上山”和“下山”进行过辩证思考，现实世界的人们都有着类似的思索。当人生遭遇挫败时，我们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逃离的想法。纵然是浪漫主义大诗人李白面对人生在世不称意时，也会高呼“且放白鹿青崖间”，企图以隐逸来逃避现实的落寞失意。“上山”或许是人生不可避免的自我疗愈手段。但更重要的是，上山之后，我们该如何找到下山的路。而这也一直是古往今来哲学家思考和尝试回答的问题。“为了找寻这种意义，我们上山去寻找，下山来实践。不断上山下山，不断否定自己，再重新肯定。——”正如查拉图斯特拉的上山下山，或者如田村卡夫卡走出异世界的森林，重新回到学校，以坚韧的姿态面对现实生活。我们活在这世上，即使庸庸碌碌、一事无成也必然有其存在的价值。其关键就在于找寻下山之路，找寻人生意义。而找寻人生的意义，在意义中找寻意义，正是我们愿意生生不息、讴歌人生的最好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