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3-4-4

□张馨怡

碧溪旧草

日子像江水一样缓缓地向前流着，中寨的磨坊迎来了新主人，悬崖上的虎耳草依然油绿茂密，端午的抓鸭比赛也年年进行着，翠翠带着大黄狗回到了那个翠绿枝叶围绕的小屋。在黑夜雷鸣中离去的老人留下的孤女渡着来往过江的人们，她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默默听着来往人们的闲谈，杨马兵也不能在时光的流逝中窥探她的内心。

今晚翠翠又坐在门前的矮凳上，大黄狗懒洋洋地趴在她的脚边。江边树影婆娑，江面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荡漾，像当初女孩悸动的心一样，可现在那颗心没有一天不被远方牵动着，翠翠期待在夹杂着江水甜腥气息的晚风中找寻到一点点来自远方的消息，找到那个人的消息。微风的吹拂告诉翠翠这将是一个好眠的夜，她坐在矮凳上眯起那双白日中总是浮着薄薄凄凉的眸子，意识慢慢飘远……

“翠翠，不要怕……”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她脑海里断断续续地回响着。“翠翠，我不在了你怎么办啊？”老人的声音让睡梦中的人淌下眼泪，无尽的忧伤在夜中包裹着她。

爷爷的声音在空中慢慢散开。傩送悠扬而熟悉的歌声朝梦境中飘来，托起了那个此刻盈满忧伤的灵魂。梦中的他从悬崖上飞来，捧着一把顶大的虎耳草站在她面前，翠翠朝他伸手想要触碰他，可是他唱着山歌渐行渐远。翠翠在梦里哽咽着，“我不要会唱歌的竹雀，我懂了，回来好不好，回来……”

大黄狗眼睛从眉毛紧锁的翠翠身上转移开来，看到对面闪起的跳跃的火把，于是狂吠。梦中的歌声被犬吠打断，翠翠搓了搓眼睛把双手拢在嘴边向着对面的火把大喊：“不渡了！今天太晚！明天再来吧！”对面的火把被江风吹动得狂舞，看不清面貌的那人声音中透露着兴奋：“是我！翠翠！我回来了！二老回来了！傩送回来了！”“我唱的歌你听见了吗？是我！回来了！”

翠翠冲向渡船，抓起竹竿紧紧攥在手中，痴痴地盯着对岸的火把，她又放下竹竿，一时无言，在梦境与现实中反复确认。最后摸了摸在她脚边打转的黄狗，噙着泪向对岸喊：“好！回来！好！”喊完人便钻进了小屋，再没有理会那人的呼喊。梦里那把肥大的虎耳草被送到了现实中，她只盼天光大亮，走到夜的尽头，日月星辰尽可以安安静静地升起又落下。

月色撩人，星光为江岸的人们承载着愿望，江水带着天上星月在此刻荡漾着两岸少年的心。江风越过几万里，最终还是带回了她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