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6-4-1

□何雪

伊娃的土地

伊娃出生在一个偏远寂静的小山村，那里所有的活动似乎都与土地有关。大人们在地里忙着播种耕种，老人们则带着孩子在田埂上玩耍。春来秋去，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用辛勤的劳动换取口中的粮食、孩子的新衣。他们总是弯着腰，把双脚用力地贴在土地上，双手泡在刚放过水的田里，一遍又一遍，他们紧紧依靠着土地，虔诚而庄严，许下丰收的心愿。

“二月二，龙抬头，天子耕地臣赶牛，正宫娘娘来送饭，当朝大臣把种丢，春耕夏耘率天下，五谷丰登太平秋。”伊娃的奶奶似乎一直在哼着这首歌谣，在清晨湿润的田埂上，在夕阳照耀下的黄土墙边，在秧苗青翠的水稻田里。一遍又一遍，奶奶的腰是在歌谣声中弯下来的，歌谣是在奶奶脚下的土地上找到伊娃的。

土地已经翻好了，一场春雨下过，人们卯足了劲把种子点到了还带着雨露的土地里。一阵农忙过后，许多年轻人开始陆续收拾行囊，准备离开山村。伊娃是在凌晨离开的，她得走到镇上去搭车，而车只有早上有。天还未亮，村子里面黑黑的，奶奶又唱起了那首歌谣，夜里的风在山谷间横冲直撞，歌谣已经找不到伊娃了。

奶奶知道伊娃终究会出去的，越来越多的人都出去了，农忙时节也不再农忙，大家在家把年热热闹闹一过就又离开了家。村子里面静悄悄的，奶奶用手摸了摸脚下的土，许久未翻，变硬了许多，楞了一会，还是用手去抠了点，装进青蓝色的布袋，托人带给伊娃。“落叶要归根，伊娃要回家，黄土给伊娃，土地公公叫伊娃回家。”奶奶不再哼她的歌谣了，土地空了，歌谣也跑丢了。

许是那袋黄土的作用，又或许是歌谣找到了伊娃，伊娃终于回家了。当伊娃拿起锄头的手起了血泡，手背被风吹裂又愈合，全身上下都染上了和黄土一样的颜色的时候，奶奶知道，她的伊娃回来了。这片深厚的土地，终于等来了顺应自然规律辛勤耕种的孩子。

伊娃在城里的生活很好，因为没有与时间赛跑的抢收抢种，没有突如其来的旱灾冰雹，也没有起伏不定的收入。可当记忆里种满粮食的田地长满了杂草时，伊娃知道，她还记得怎样锄草，记得奶奶的歌谣。政府也记得“整治撂荒地，播种希望田”。补助政策下来了，伊娃与几个年轻人一起把土地都承包了下来。在乡政府、村委会的支持下，他们不仅种水稻种玉米，还带领村民在山间地头种起了柑橘、桃子、柚子，搭起大棚种反季节蔬菜。开始两年他们总是赔钱，村里叔叔伯伯都劝他们别干了，趁还年轻，到外面打几年工多攒点钱。放弃吗？伊娃问奶奶，奶奶不说话，只是看着眼前的黄土唱起了歌谣，伊娃也跟着唱了起来,“春耕夏耘率天下，五谷丰登太平秋……”

他们开始不断地到外地学习，优化种植技术，引进新品种，拓展销售渠道。村民们依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外出打工的年轻人回来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回来了，老人们的眼里有光了。这片深沉的黄土地，终于等来了它的儿女们。

土地上再次种满了各种作物，歌谣再次在山野唱响。这里的每一张面孔、每一条小路、每一处草丛、每一颗黄土粒都是那么可爱、亲切，像极了家的模样。

“二月二，龙抬头，天子耕地臣赶牛，正宫娘娘来送饭，当朝大臣……”，听，奶奶的歌谣，她说啊，伊娃一直都是土地的儿女，我们也是……

（作者系外国语学院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