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佳怡
以科幻胶片拍摄人性光影
谈及中国的科幻作品,刘慈欣的《三体》必有一席之地。诚如程永新所说,“这本书有点颠覆了我们对科学、对文明的一些基本看法”。剥开科幻的外衣,我看见了藏于其下的赤裸人性,并重新开始思考科学与文明。
在《三体1》中,刘慈欣用大量笔墨刻画了叶文洁这个曾被人性鞭挞的受刑者。父亲惨死,母亲背叛,妹妹在斗争中身亡。在这场灾难中,父亲叶哲泰曾据理力争,其言本足以推翻欲加之罪,可结果不然,因为他所面对的是不分是非黑白的愚昧之人,当这些人的数量足够多时,无理的声量便能压倒一切正义。书中提到了一个叫《枫》的电影,结尾处,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站在墓前。
那孩子问大人,他们是烈士吗?大人说不是。孩子又问,他们是敌人吗?大人说也不是。孩子再问,那他们是什么?大人说,是历史。
历史的发展,用哲学的话讲,便是“波浪式前进,螺旋式上升”的过程。不断尝试,才会带来新的突破,对与错都可能是这次尝试的结果。一次悲哀的历史事件,其病根在整个时代,而不该归咎于某一个人,个人的力量不足产生撼动历史的影响。可这并不意味着那些“个人”无罪,“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叶哲泰的惨死,殴打他的四个人都有责任,她们错在自作主张,错在武力逼迫,错在无人忏悔。如果说前文提到的恶果是人的愚昧所致,那么这才是人性真正的阴暗:文过饰非,怙恶不悛。
当然,人性也有许多闪光点,它们共同构成了人性的亮面,而“爱”应该算是其中辐射范围最大的一个光点了。在《三体2》中,罗辑蒙羞犹斗,因他心中有对妻儿的爱、渴望团聚,支撑着他熬过黑暗,度过每分每秒自我伪装的煎熬。后来他又愿意成为直面三体的“执剑人”,没有一丝懈怠地守护身后的人们——他爱的人和其他人。这一刻,我便意识到罗辑成为了一个真正的英雄,他将小爱化成大爱,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然而这样一个可敬的人,却没有在书中的人类社会得到应有的尊重。
《三体》中最讽刺的一句话,莫过于“人类并不感谢罗辑”。享受着“黑暗森林威慑”争取到的和平,那些站在制高点的人们仿佛忘记了三体人是迫于“黑暗森林威慑”才不敢侵犯地球,但如今却视敌为友,并对那些为延续人类文明绞尽脑汁的人齐声讨伐。何其可笑!在质疑的声浪中,不受信任的罗辑终于被取消了执剑人的身份,人们选出了第二任执剑人——在当时有着近似圣母声望的程心。
确实,程心温柔善良,对世界充满爱与同情,几乎被认为是人性亮面的完美代表。但她绝不适于作一个执剑人,因为她懦弱、优柔寡断,注定做不出让两个文明共同毁灭的事。于是,三体人毫无顾虑地进犯地球。这时,那群曾经声讨罗辑、推举程心的人又站了出来,认为倘若是维德接任执剑人,这样的事就不会发生。明明当初是他们选择了程心,却在此时将自己摘了个干净。人们选择了程心而非维德,说明人类向往着爱的价值观;人们后悔选择了程心而非维德,说明人类的爱基于生存的前提。如果仅仅以生存为重,人类的文明将不复存矣。
三体有着远超人类的科技,却始终无法复刻人类文明,因为他们受恶劣环境限制,始终将生存放在第一位,无心他物。但从人类以猿猴之躯仰望星空起,眼中有了美;从玛丽格特的腿骨折断后得到复原起,心中有了善;从人将某样东西置于生命之上起,人类懂得了爱。因为这些特质,人类文明才显得珍贵而璀璨。倘若抛弃了文明的内核,那么人类的文明将消逝在茫茫宇宙之中。
刘慈欣的镜头最终定格在文明的那一瞬,光影交汇,斑驳复杂却美丽如许。复杂并不是一件坏事,万物本就有光与影两面,人性如此,文明亦然。将光洒向地球的每一个角落,照亮一切阴影,正是每一代人义不容辞的使命。
(作者系教育科学学院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