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7-4-3

□梁锋

我之为我

（组诗）

进城（其一）

母亲在南方的土地上生下一尊完整的泥像

他为幸得生存而破口哭泣

那时的人类汗流浃背，所有母亲喋喋不休

我们各自等待日出，明知黑夜还会再来

太阳晒黑了《三字经》和一本我的诗集

祖辈的骨头在罐子里咯啦作响

我在南方秋天的夜里走进北方的城

赤身裸体，一半是海，一半是失真

黑夜流淌着宽阔的河，人类各自拍打激水

当我之为我，当污泥散尽

我将在遥远的南方成为天空的第一颗星星

这片天空布满了星星

水之上，鱼之间（其二）

我认识一颗年轻的心脏

穿过城市的大街小巷与长桥

所有风浪随衣角甩给天空

所有目光降落到水上，让鱼吞噬

它们都告诉心脏

我是流落凡间的天才

日落掩盖了鱼的死亡和春天

我们在同一时间被埋进画里

告诉心脏

此刻我有些寒冷

告诉浮萍、水波和倒影

我还是流落水底的天才

太阳应当照常升起

人类走上又开始匆忙的大街

看见远处常青的山

看见水面的大厦托举起半边怀乡的月亮

我突然想成为剩下的那一半

善良（其三）

在群星到来之前

天空流下了整条河流

金色的，还有那颗居无定所的太阳

我同它们构成风筝眼中的一幅画

作伴的乌蓝云朵或许能知道

唯有空气还是冷的

我住进一位母亲那朝向太阳的房子里

她比桥洞里高唱的乡音亲切

思念我和她远方的儿子

在黑夜到来之前

她和另一位母亲成为一颗完整的月亮

我看清江里的泥沙与城市的霓虹

不再怀疑自己脸上的笑容

比太阳更温暖

受洗（其四）

今夜我要在河边碰见一只白鸽

来自我所怀念的村子，那是个美丽的地方

今夜我要陪它过河，一整晚

沿着江水

到无法到达的地方

鱼游走的时候，天刚亮

逆流的是几颗石头

比我们的速度快

一天之内白鸽飞回了巢

独自目睹黑夜，也见过时间里滂沱的雨

还有记不住的很多东西

柳条上的雨滴落时

天已晴了大半

（作者系文学院2022级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