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岚
从娜拉意识觉醒的三重奏剖析戏剧《玩偶之家》
亨利克·约翰·易卜生是近代现实主义戏剧的杰出代表,《玩偶之家》是其创作的社会问题剧,曾被多次搬上舞台进行表演,引发世界范围内关于娜拉问题的讨论,掀起了所谓的“娜拉热”。易卜生在塑造娜拉这一角色时,或许想要将这段悲剧爱情和婚姻作为引子,探讨人类共同面对的现实困境。易卜生把宏大的主题置于一个女性身上和一个核心家庭之中,以便读者更好地理解,进而思考关于平等、独立和自由的议题。
娜拉命运的第一个阶段是她沉溺于家庭和爱情的温床中。通过丈夫有意识地他者物化、自我无意识的物化与想象投射,娜拉建构起一段理想化的夫妻关系和家庭关系。女性对男性的依附和盲目爱恋,并自觉地处于下位者身份的现象,实则指向的是夫妻关系背后资本主义男权社会的本质。在《玩偶之家》中,海尔茂无时无刻对娜拉进行物化。小鸟、小松鼠、小百灵鸟、糟蹋钱的小人儿、不懂事的孩子等称呼看似亲昵,实则反映出海尔茂从未将娜拉作为独立完整的客体看待。在海尔茂眼中,娜拉没有为家里提供金钱,而自己作为家中财政的掌握者,理应拥有话语权,所以他可以无止境形容娜拉幼稚、不成熟,而忽视了妻子操持家中大小事务的艰辛。在海尔茂与他人的对话中,他常用迷人、漂亮等词语形容娜拉,并强调娜拉的美丽应该是如同“小说描绘的稍纵即逝”,不应该长久存在、引起轰动。海尔茂在言语中透露出对美貌的崇拜、占有以及希望娜拉迎合社会环境的审美需求,都在潜移默化中对娜拉进行言语性的物化,透露出他将娜拉看作没有思想与智慧,任他摆布的玩偶,由此制衡娜拉追求自我与自由的权力。
娜拉命运的第二个阶段是残酷的资本主义社会现状与父权制的强大牢笼摧毁了娜拉的理想,主要分为理想婚姻的覆灭与理想家庭的覆灭。
首先是海尔茂抛弃娜拉的行为,揭开了不平等婚姻的真相,使娜拉的理想婚姻覆灭。娜拉和海尔茂曾是传统的完美夫妻关系,所以当债务危机到来时,娜拉以为丈夫会像骑士一般保护她、承担责任,但海尔茂却表示:“没有一个男人愿意为他所爱的女人牺牲自己的荣誉。”娜拉用八年的自我物化期待奇迹的发生,没想到却揭开了丈夫虚伪自私的面具,自己的生死存亡竟比不上丈夫所谓的荣誉。
其次是娜拉被剥夺抚养孩子的权利致使其理想家庭的覆灭。娜拉和海尔茂养 育了三个孩子,娜拉作为母亲,在孩子身上倾注全部心血,并为此自我牺牲。当海尔茂知道债务危机后,他首先提出,不允许娜拉再教育孩子。当娜拉被剥夺了抚养和教育孩子的权利,她所做的牺牲付之一炬,她心目中的理想家庭随之覆灭。
娜拉命运的第三个阶段可以看作是自我审视阶段。经过理想覆灭、自我价值确立以及独立意识的觉醒之后,她开始对自己的身份进行反思。娜拉不再认可男权社会强加于她的身份,转而以自我为核心,开始对自我独立性、理性与责任进行思考。同时,她决定亲身去实践。她将思辨理性与实践理性相结合,用思辨理性带动实践理性,做出正确的选择,从而获得自由。戏剧通过娜拉命运的第三阶段暗示,自由需要理性加持,未经思考的莽撞不是真正的自由,其中对法律和道德的辩驳也启发了读者。
一是娜拉对社会身份认同的抛弃和对社会规训的反叛。当丈夫表示,他可以宽恕娜拉所犯的“错误”时,娜拉变得决绝和果断,她没有一味地顺从丈夫的话语,她提出要跟丈夫谈谈。这时,她不再是依附于丈夫的“第二性”身份,而是一个独立的主体,与丈夫展开平等对话。她选择做一个理性思考且独立的人,不再接受无理的社会规训。
二是娜拉自我身份认同的确立。当娜拉抛弃了社会身份认同强加于她身上的社会规训后,她的自我身份认同确立,开始以自我为核心,注重自我情感和想法的表述。娜拉不再是只会表达欣喜和软弱的玩偶,她开始表述更丰富的情感,她意识到,自己以前活着只是为了取悦父亲和丈夫,她认识到自己的不幸,婚姻对于她而言,只是从父亲到丈夫的所有权的转移。娜拉委屈、愤怒和怨怼的表达,使得人物形象变得立体且丰满,她开始自己掌控自己,可以看作是自我身份认同的确立。
易卜生建构《玩偶之家》这部戏剧,描写一个女性、一段关系、一个家庭,探讨资本主义父权制社会下平等、独立、自由的议题,具有先锋性,更容易产生时代共鸣。《玩偶之家》作为世界优秀戏剧之一,在不同的历史时空中有不同的诠释。故事内容与背景距今虽有一定的距离,但对女性议题的探讨、人类解放的推动和戏剧启蒙的作用是永恒的,值得更进一步的研究。
(作者系文学院2021级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