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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渡舟

来源:湖南师范大学新闻网 作者:贺欣然 发布时间:2020年09月29日 16:29 点击:

随一路河上去,就是古渡头。

这一路河说来也奇,明明看起来水浅的地方却会“哗”地露出好几个漩涡,连长住在水边的渔家汉子也不敢轻易下去;而那往往昏昏沉沉的暗处却是浅得出奇,只留些水草在那处,但还是怪渗人的。问些个肚里有些墨水的老秀才,都只摇头,只摇头称奇;那些留过洋的倒是知道点,可也说不清,于是沿岸百姓更以为神了,这可不是么——谁也讲不清,谁也没事儿理,这河简直是成精哦不,成仙了!所以竟是平常的祭拜也要先拜拜这一路河才是——这河里是没有河伯的,这种精怪的河,哪里有神仙肯呆在这?

一路河的名字来历也是奇。有人说是一路上西天,因为一年总有几个人淹死在河里;旁边那些人急忙啐一口,呸呸!自然是一路顺水,一路顺水!据说这些祈祷一路顺水的人每次出去都是平安无事,就算遇到大风大浪也化险为夷,奇也奇了。

但这古渡头却是一般。据说是明朝年间,个把父母官主持修了这渡头,因为上一个渡头被洪水冲垮了,就新修了一座。等到他离职时,由于他处事公正廉明又有着重修渡头的功绩,一路河岸的百姓们为了纪念他,就在渡头旁立了块碑,赞颂他的功绩。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块碑早已不见了,只在原址处又重新修了座治水庙,庙里的指示牌上又说明了些故事。

这天是五月十五,大端午,照例,下水扒龙船。这少数民族的聚居地,向来是有些奇异,过端午的惯例也与外地不同,索性称之“大端午”。在外地人眼里,这种把自己过的节称“大端午”的乡下人坐井观天似的夸耀有些新奇而可笑,但本地人却是振振有词哩,“咱们这儿,什么都没有,但日子,可不是随便来的。”便和你念叨起那些传说故事,让人又气又好笑。

不过现在却是顾不上那些传说了,这一路河上,早已是千帆待发。一年一会的百里渡舟就要开始了。

只见龙船早早在江面一字排开,便是宽阔的江面也显得有些拥挤起来。若是百里渡舟的锣鼓一响,必是要千帆争辉的。不过这划龙船的规矩先得给各队说道说道,不然不仅会闹得不愉快,而且还会出现流血事件。

说起来这规矩是有些复杂的,一般龙船上的桨手24对,48人,加上锣手鼓手、舵手和旗们这些乱七八糟(当然,在赛场上倒没人这么说)一块儿55人。掌舵的却没甚拘束,可自由支配2,3人,能掌握大局即可。

而旗却显得特别,有个扒龙船的老手曾这样说过这样一段话,“成也旗,败也旗”。虽有点“抄袭”的意思,可话说的却是在理不过。这头旗,负责在前面摇旗呐喊,振奋人心,通常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而腰旗则往往是个细皮嫩肉的小生,就站在那船中间,男扮女装,画着可笑的妆容又唱又叫,让后方的人在激烈的比赛时也不至于过于紧绷。

可不,穿着滑稽女装的腰旗们已经在船上躁动起来,划着手上红红的绸子舞天舞地;吹锣打鼓的也中气十足地鼓动着,“哔哔哔哔哒哒哒”,热闹极了。河岸边的人们也有点像喝醉酒似的兴奋起来,不停叫唤着“喝——”

这声音是躁得很,直直传向两岸边深邃的谷,连着谷中树的一截截枝,枝上的每一片叶,都在说着,“喝——”

“喝——”百里渡舟在一锣鼓砰地一声中开始了。

鼓手赤膊一抬,船头顿时爆发出强烈有力的鼓点,咚咚咚,似闷雷,叩在一路河的水花里,激起大片碧浪;掀起白水飞腾的,是一道道桨,附着着一双双有力的臂膀,随着头旗和腰旗的律动一下一下往前翻飞着,好像要把河底的砂石水草都要翻出个底朝天。青年小伙们的臂膀,一条条青筋都在此刻狰狞地迸发出来,比火花四溅还要显得热烈。

此时,一条条颜色各异的龙船在绿水里穿梭,有的似风掠过姜面,有的蜻蜓点水漂过无痕,还有的在激流中险险转身,引起声声惊呼……远远望去,竟似节日的烟火绽放在水中,和着乌压压的人群与那排山倒海似的嘶吼声,有种别样的壮阔与起伏感。

一下一下,龙船渐远了,逐渐成为小点消失在岸边人们的视野中,可这一年一度的盛事谁还想错过不成?任谁都还想看,但人太多,只好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着。于是这时候才想起羡慕那些早就在楼上预定好房间看扒龙船的人了——楼上视野肯定好!

可楼上的人又有着另一番“追求”。因为这百里渡舟虽没有真的百里,但也够远,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龙船消失在视线里。不过还好楼上是配备了望远镜的,可通常是——

“哎哎哎,轮到我了,你看没看够啊!”

“等一会儿,一会儿会儿,别抢啊!”顿时楼上乱成了一团,这时候也没甚规矩了——小孩急得钻进人群,一头却磕上了墙头;父亲扯着儿子,孙子又扯着爷爷……总之,一片混乱。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终于有个年轻后生抢到了望远镜,眼尖地看到几架龙舟接近了终点,顿时大叫,“别抢了,别抢了,快到终点了,大家可找个人仔细看看,要不然也没个结果,分开分开!”人群听到这个,顿时分流了,一堆人冲向窗户,瞪大着眼睛,努力想看看出点什么;还有一堆人则围着年轻后生,多是小孩老人,殷切地问,“哪家大院的龙船?哪家?”

“啊,待我看看是哪几家在前面……有几个院子不止一架船。”

每每说到这,外地人就开始疑惑了,什么几家,什么院子的?不就扒个龙船,怎么还讲究这些?这时候,本地人就会笑呵呵地出来解惑了。

且说说这龙船。各家姓氏的大院大多都有一艘龙船,若是人多的则会有几架。对于龙船,有的大院只是每年端午时敲敲打打一番一下,有的干脆再定一架新的。各家都用的是那古法造船,因此在扒龙船一道上似乎也只能靠桨手们自身的配合了。而又为了区分队伍,各家大院的龙船又有所不同,有的在龙头上费了一番心思,有的则是在龙尾,但更多却是在于颜色。但红色却不是人人能用——红是去年的魁首才可用的,以是各家都摩拳擦掌,争取在下一年也图个满身红。

“啊,冲刺的是向家大院的赤龙旗,舒家大院的黄龙旗,张家大院的白龙旗和姜家大院的青龙旗!”

只见江面上,四道优美的弧线正以飘逸的身姿划入人们眼帘。赤龙是去年的魁首向家大院,端的是一贯沉稳矫健的姿态,丝毫不见疲惫,正随着旗与鼓的号令一前一后的律动着,或前驱中流,或后仰侧姿,左一桨右一橹,如潜龙越水,磅礴大气;黄龙则以舟型轻巧取胜,小小巧巧一只舟,看上去脆弱如一片树叶,却仍有这一番韧劲,遇凶险急流处边擦身而过,遇平缓水流便以对之,如此便能紧跟赤龙,不落下风;白龙旗却是狡诈的很,忽进忽停地疲劳着对手,或一纵一挤逼停对手,使得不少龙船被骚扰地落后了不少;而青龙又擅长取巧,在两艘船怼着劲纠缠时上前干扰,待得这两艘船要与其较劲时又抽身而去——这百里渡舟,端的不仅是技巧,更有战术,甚至还揣测揣测人心。

不过这些倒是后话,眼下,比赛的结果才最重要。此时的赤色龙船已经微微落后了,排名第四,人群中有些支持者已经有些叹气了,不过他们却没太急,好像是等待什么时机。

还剩最后一个急弯。而这里,却又是我们曾说道过的一路河的奇处,那一方看似水浅的地方,这里的水流诡异得很,亦是每次到这儿时各队都谨慎相待。难道,赤龙旗要于此处做文章?

疯了不成!却只听一声锣响,这赤龙居然加速了起来,真真年轻后生!那余下的队咬咬牙,却还是不敢加速,便只相互挟持着。

赤龙眼下是领先了,却没人敢放松,只一下一下拨弄着水面。俄而漩涡突起,好像要变个无底洞,直直把人吸进去。而赤龙旗仍不见慌乱,“唰”,竟船身一侧,只留一边擦过这漩涡,船身顿时激烈地向水面扑去,这是要翻船?却见桨手们又一使劲,船身一下回到正常。人群是又兴奋又惊叹。而后三只也开始躲避其这漩涡了,一时间江面上水纹浮动,涟漪四散。咕噜咕噜,却又是无水花再起,赤龙于是干脆地冲向终点。

轻轻拨过撞线,赤龙再次赢得了百里渡舟的冠军。他们此刻却是丝毫不见扒龙船时的冷静,反而一时间有点手忙脚乱,茫茫然的样子,直到人群迸发出猛烈的欢呼声,他们才舞起手中的桨,有些干脆就扔在水上,任其漂浮。最后好像又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不怀好意地上前抓住了刚松开一点劲的腰旗,呼啦一声竟是把他丢下了河,腰旗也鬼地很,滑溜溜地水中打了个弯,忽地把整只船翻了过来,一时间龙船上的人纷纷如下饺子般入了水里。

这倒好,全队都下去了!其他队也开始打闹起来,你泼一勺来我还一瓢,好不热闹。河边笑声四起。

这百里渡舟,欢欣着人们的欢欣,也肆意着人们的肆意。无论你来自哪里,都能享受到这独有的一份快乐。

但欢乐倒还是要结束的。当夕阳的第一道金芒印在一路河的水面上时,百里渡舟也正式结束了。岸边的人们嘟嘟囔囔着,和着人群远了,楼上也是人影散动。卖粽子的慢吞吞地收了小摊,卖浆饮的也推着小车呲咯呲咯地散了。卖糖葫芦的人倒是继续走街,不过也是懒懒地,一下没一下的喊着。一路河边还剩几个扛着鱼竿来钓鱼的,叽叽咕咕说着几句话儿,但肯定和百里渡舟沾了点边,不过却有没甚在意了,还是比赛时更为尽兴。

一路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偶尔几只水鸟飞过,又飞向远方。但也不太平静,不是没事还要冒几个旋涡吗?

嗤。

(作者系文学院2019级学生)

编辑:胡丽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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