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冬

或许这应该叫做南方的冬天，用一个中规中矩的全称，像小学语文老师一样点出定语和中心词。但南方的冬天并不是那么规整，毫无规则可言。不像北方，冷得理直气壮，温度具体化成冻结实了的冰坨，让人一提起来就联想得七七八八。不，她偏不是，时时要透出一点雅气，不愿那么无趣地板着一张干掉皮的脸，柔和的水汽模糊了北风的轮廓，像一首诗里的典故，或者一句绝妙的双关。既然已经这么冷了，多出些花样岂不更好？于是我也更愿意给她个雅称，挑挑拣拣，剔去多余的东西，称之为南冬。

“南”当然是相对于我们这些北方人。这么一个字，本身看起来就水雾缭绕，盈满的是水乡的丰腴味道。更何况，南风、南国佳人、南迁的飞鸟又让躲在暖气屋里的北方人生出许多四季如春的幻想。抵住上颚，轻轻弹出一个音，热气就蓬勃生长。这些幻想虽然在我正式来到南方的第一个冬天就破灭了大半，但这特殊的冬日依然有着与北方截然不同的风情。

最直观的感受当然就是湿冷，一边为晾不干的衣服担忧，一边又觉得“温润”也算是应景。南冬缓慢地降临，没有大波大浪。沿着平缓的丘陵层层渲染上冬的颜色之前，先下上足足一个月的雨，用氤氲的水汽做底色，说话都像笼进气泡，见面时都要抖抖一身的水珠才能从雨声里辨别出来人音色声调。

雨只是铺垫，冬的重头戏还在后面。

物以稀为贵，阳光也不例外，原本觉得平常的东西换了地方就成了宝贝。北方凶悍得吓人的太阳，在南方只剩下从阴天里泄露出来的几条线。惊讶的同时又为衣服不干而担忧，这过分的水汽让人更发觉阳光的妙处。如果说雨让我们这些北方来的人真实地认识南方，晴就是南冬的温柔。光才露出一点苗头，人和被单就从无数个看不见的角落里跳出来，迫不及待地占据所有空地。洗涤剂香氛的气味被暖热后格外活泼，游走在尚未完全蒸发的水汽里。

南冬，就用她温润无声的方式，教会我珍惜。

还有一点颇为奇妙的，是南冬的安静。她的凉气是一点点流出来的，像拿着牙签戳破柔软的糯米团，豆沙一条线一样钻出来的那种。但她又冷得毋庸置疑，的的确确是冬天的温度，只是来的悄无声息，没有北方暴雨梨花针一样的气势。也因为缓慢，没什么精确的时间，说几月几日冷空气来袭，请市民们注意保暖。不是的，她不知不觉地就把衣服给你加上了，今天一件薄毛衣，明天换上薄羊绒，后天，大后天，你突然发现身上已经是毛呢大衣了，颇为惊讶：这就冬天了？

她就这么安静，念出来就是一首诗，不是磅礴的交响乐，凌厉的大风大雪也是没有的。的确是很有南方的韵味，安静，又有点俏皮，偶然的一场小雪，能让人兴奋半年。我等北方人，至少要再留上几年，才能细细地品出这南冬的味道。

不只是冬日，这片土地本身就是和北方不同的气息，每一处都有许多新奇等待初来乍到的客人。或许有些不同让人水土不服，但去体验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体验、一种试探。无论事实如何，去走走，去看看，去伸出手感受一下那些不同的风景，你一定会发现更多被藏起来的，源于自然的馈赠。

（作者系物电院2020级学生）

编辑：李若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