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孝广
归 来
不知用“归来”二字是否妥当,八个月的时间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若仅在家中静居,日子寡淡重复,时间虽是难熬,但并不显得漫长,因为对终点有所期待;若是行程匆匆,新的地方,新的人,新的刺激不断涌入生活,时间就会被拉的很长,像一根弹软的皮筋,周遭越是新异,越是陌生,施加的力也就越大。重复总遭致痛苦,而陌生总带来想念。如是览尽山河,或是在平凡中阅懂生活之质,那此番回来,倒难免会有种恍如隔世的重逢之意,“归来”二字的分量也就足了一半。
乘公交车时路过那扇窄窄的校门,上面挂着长长的横幅,写着“欢迎同学们回家”。“家”之一字用意颇深,初到时喜与怯会扑面而来,但并不会持续很久,熟悉会渐渐掩盖所有不适,有一个词与此倒是贴切——近乡情怯。
于我而言,这是第四个年头。大学像一滴浓墨,突然撞进我还如一汪清潭般清澈的年纪里,起初的反应是剧烈的,随后缓缓散开,直至看不见踪影,兴许时间也不愿铭记其中种种,但这并不是消逝,而是与我为一,因为反应会带来改变,而改变常常伴随痛苦,随后一一融进我的生命。记得我有个恶习,每到一个新地方,睡眠总是不好,而明月总是独照无眠,所以我也总写明月。不过八个月后到的第一晚,没有明月,星辰也隐没了踪迹,但睡得却格外安稳,仿佛我本该在此,仿佛明月早被沉进心里,而心是一片汪洋,没有浪潮和波涛;也仿佛星辰带走了梦……
但我依然在找,这“归来”的另一半。
初秋的桃子湖覆满了绿荷,晚风惊动了岸边的柳木,哗哗声一阵又一阵。远些便是江边的公路,路一如既往的昏黄明亮,车灯或黄或绿,远远看去,像一条绞紧的五彩丝带,缠住黑夜的脖子。白日里,又漫无目的地走到岳麓山脚,岳王亭,那个小湖。路过的多是些散步的老人,也时有听见几人开嗓,唱的是城楼观山景,蜀汉豪情,空城动魄。缓慢和悠闲仍是这山脚一隅的固有格调,时间未曾有过太多作为,能做为的只有:将到十月的桂香,深秋的枫红,飘零的杏黄……
长沙接连来了几个雨天,而我离家时忘了带上雨具,来时有些仓惶,这一路注定会更加仓惶,成长的仓惶。但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群,自己才会成为熟悉的自己,一个人去自习,去图书馆,去跑步,或者干脆坐下看看天空,幽蓝的画板下,云成了笔。与这里的朋友再次见面,寒暄是也不必要的,打个招呼,一道乘着公交回寝室,车上也只聊聊去哪儿吃饭……。
我想这另一半还在自己,这里的时光逐渐丰满我的人格,丰满我的价值,丰满我的自我,也就真正归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