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美余
就把祝福别在襟上吧
小学的告别是一份份同学录,姓名、电话、爱好与赠言写得一字不落,好像有了这个,我们就不会失去彼此。最终,同学录多半压在箱子底下,变成一段难以回想起的泛黄岁月。中学的告别是校服背后写满的名字与赠言,那件曾经百般嫌弃的“麻袋”,最后被或珍重或随意地挂在衣柜里。若干年后,即便再度穿上,也早已不再是当年青春正好的大小。大学的告别是什么呢?是拍摄毕业照的那一瞬间定格的四年吗?还是突然意识到这是最后一次用学生证借书,最后一次刷开宿舍的门禁,最后一次在大学的教室里听课的时候呢?
《武林外传》里说:“一辈子很短,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可这种心情很长,如高山大川,绵延不绝。”我想,大学告别时,我们共同的感触应该是——“这种心情很长”。
入学时,我们用一把新钥匙推开宿舍大门,遇见四年朝夕相伴的舍友,每天早八晚六的陪伴、考前熬夜复习、争吵后又和好……日复一日的平淡时光让几颗疏离的心渐渐靠拢。我们会一同踩着单车掠过麓山路的香樟树抖落的旧叶,瞥见阳光拂过斑驳的红砖墙与青瓦檐,嗅着树木间氤氲朦胧的雾气,在上课的铃声中匆忙地进入教室,无数次抱怨教学楼离宿舍太远,经历人人睡眼惺忪的早八。那时总觉得生活中的事务太多太满,必修选修从早上到晚上,消息通知在社交软件中“嗡嗡”地震动,社团学生会事务繁杂难做,周末的图书馆场场爆满,以致“偷得浮生半日闲”也可以发朋友圈热烈庆贺。“当时只道是寻常”,直到告别时,我们举杯,泪光让心也变得潮湿,才知道从湖光山色的风景里穿过,只为奔赴一堂课程的幸福以后再难品尝。谁也不会提前想到毕业之时,教室门一关,再打开就是别人的故事了。最后,站在校门前,我们只能安静地回头,向这所满载回忆和光阴的校园说一声再见。
原来,宿舍亲密同行四年的人就像目的地不同的航船,航线交集之后各自驶向远方,那些一起促膝长谈的夜,一起醉过的酒,一起为考试发过的愁,都成为了各自人生叙事中的注脚,离别的阵痛这时才真正来袭,不舍的心情变得很长。麓山南路两边弯腰相触的香樟树、透过树叶间隙那散碎的金色阳光、傍晚散步时萦绕笔尖的花朵芬芳,这些曾经习以为常的事物都成为无法重来的珍贵,追忆的心情变得很长。图书馆里被阳光晒得发烫的书桌的温度似乎还能感受得到,期末周熬夜时咖啡的苦涩好像还在嘴里,手机里99+的消息仿佛还在喧嚣吵嚷,可伸手去抓,这些碎片的感受早在时光的洪流里冲远,惆怅的心情变得很长。于是,在种种“很长的心情”里,大学的告别真正开始了。
不过,即将离开的我们,不要太久地为此悲伤,除了再会无期的酸涩、前程各异的怅惘,我们还有太多珍贵的行囊可以带走——那是大学馈赠给我们,永远都不会过期的礼物。大学让我们从课堂和书本中得到未来职业生涯所需的知识和技能,从天南海北的同学身上得到看待人生的多重视角,从晚霞、桂花、诗歌中得到对美好的感知与热忱,从在宿舍、社团的磨合与交往中得到与人相处的智慧,从日复一日的生活中得到温暖而青春的回忆……席慕容在诗中写:“渡口旁找不到一朵可以相送的花,就把祝福别在襟上吧。”即将远行的旅人啊,将大学给予的行囊当作祝福别在襟上吧,伴随种种如“高山大川、绵延不绝”的心情,去往远隔天涯的明日。
(作者系文学院2022级本科生)